第Ⅲ篇第八章.

白沃要去的船坞在整个梅塔威尔最南端的一个小角落里，梅城由于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位于萨撤帝国与魔域唯一接壤的地界，唯有南北两片临海。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而北边的港口多数都是人类的地盘，那里的船只大多通往北境，包括小水獭船长塔子的客船也是如此。

只不过小水獭曾经作为海盗的名声在外，在人类的地界也能够混得风生水起，也算是兽人种族的例外。

大部分干船只贸易的兽人也就都聚集在梅塔威尔南边的港口这里，这里的货船大多都是跟萨撤的一些临海城镇贸易，在经济上要远不如北边港口。

其实白沃一开始出发时还是有些担心的。

虽说南边港口兽人老板的比例要高一些，但也架不住梅城终究还是人类的数量更多，今天的这位老板是王子渊给他介绍的，王子渊在梅城的工作是线人，按理来说相熟的人是兽人还是人类的概率也都是五五开。

他事先没有跟王子渊详谈，所以也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拿着王子渊手画的一条路线图，白沃心怀忐忑地找到了这座不太起眼的船坞，一见到船坞老板兜帽上那双显眼的牛角，他便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他今天把自己包裹地严实，斗篷和披风都拉得很紧，大夏天硬是把自己憋出了满背的汗，就是怕对面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类商贩。

“请问这里是‘黑牛造船厂’的交易处吗？”

白沃的声音温润清脆，进门的时候无意识地触碰到了木门后的风铃，同时也拉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自己的面目，以表示自己的诚意。

“我是子渊介绍过来买……”

正在木桌后面清点东西的船厂老板闻声便回过头来，一双血气十足的红眸让白沃将后面的半句话给卡在了喉咙里。

船厂老板牛兽人的身份毋庸置疑，进门前相对较远距离的打量还并没有让白沃了解到对方的体型究竟有多大，只是待对方回过身来，那几乎就要顶破屋顶的牛角，白沃要抬起头来四十五度才能与对方对视。

这样的体型，甚至不输于他家那条大黑龙，更何况，白沃甚至看见对方胸襟上那密密麻麻布满着的恐怖“沟壑”。

似乎每一条都是利剑劈砍后留下的疤痕。

那双红眸中透露着打量的意味，白沃甚至觉得，比起小水獭船长，眼前的这头公牛似乎才是实打实的“海盗”。

白沃：“我……”

白沃：“额……”

白沃：“子渊他……”

牛兽人：“是王子渊招呼你过来的？”

没等白沃说完，老公牛显然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那浓眉一挑，表情里似乎还对白沃这样看起来弱小的兽人有着些许不屑。

他的眼睛在白沃身上扫了两圈，瞥见那一双几乎没有老茧的双手和柔顺光滑的毛皮，心中已然有了好几种猜测。

这个世道还有工夫保养成眼前这条白狼一样的兽人，要么是北境内的一些家族里的公子，要么就是有梅城贵族的金主靠山包养。

北境的兽人会主动来梅塔威尔的少之又少，眼前的这只白狼显然更偏向于后者。

这世道为了自己活得好，出卖尊严和肉体的事情老公牛早就见多了，要说偏见，他肯定是有的，不过他也只是在梅城中混口饭吃的微不足道的一员。

只要给钱，他管你是什么身份。

“啧……”

“那条白老虎可真会给我找活儿……”

白沃见老公牛似乎看他的眼神不善，心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点被对方给讨厌了。

没有办法，现在的白沃根本不知道对方把自己想象成了梅塔威尔那些高层贵族的“脔宠”。

要怪也就只能怪龙垣将小白狼养得毛发顺亮，体态匀称。

而百里外，魔域中新魔宫温泉里正准备启程返航的龙垣不知为何打了一个喷嚏。

魔王很是纳闷，在普通生物眼中一个喷嚏可不算什么，但对于他来说可就不太寻常了。

这具身体本就是按照自己前世的身形拟态出来的，甚至都没有一套完整的呼吸系统。

但他显然并没有将这放在心上，他要找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手，没必要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浪费时间。

而船坞内，老公牛将白沃再次打量了一遍以后，似乎再次印证了自己的想法，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做些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的牛蹄踏在木板制成的地面上，掀起一旁的门帘，朝着停泊船只的方向走去。

“跟上……”

“……”

见对方似乎脾气不太好，但也似乎没有恶意的模样，白沃仅是犹豫了几秒后，还是跟了上去。

这个船坞并不是太大，里面停泊的待售船只也只有四五艘左右，其他的大部分空间是渔民出海后统计渔获的地方。

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属于海鲜的生腥气，有几只兽人正将一箱箱鲜鱼往外运。

白沃看了一眼，心里暗自想着，没想到造船厂还有着这样的副业。

他似乎能够理解这些生活在梅塔威尔的兽人们的处境，一个造船厂的就业岗位和收入可能并不能满足大部分兽人的生活需求，出海捕鱼除了能够有额外的收入以外，至少能够保证他们不会被饿死。

看着那些辛苦运货的兽人们脸上，连汗水也没办法掩盖住的笑容，白沃也是暗自替他们高兴了一把。

似乎他们的收获很不错，路上白沃甚至看见他们将一条足有三米的鲜活的巨大金枪鱼从船上卸下，足够七八个人吃一个多月了。

走过一排排巨大的系船柱，那些个身影便看不到了，但是一箱箱新鲜的生鱼倒是一路摆放到了这里。

鱼被放在半箱的冰块上，以至于大夏天的也不容易坏得太快。

“到了，你自己看看，有问题的可以问……”

公牛老板先带他到了第一艘船前。

这是一艘小型的客船，船上有着两个独立的单间，空间都不大，但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只可惜确实有些太小，一些房间白沃估摸着他家大黑龙就算弯下腰来也进不去，就先pass掉。

见他不满意，公牛老板就带他往第二艘船上走去。

轻微的海浪让甲板有些摇晃，白沃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公牛老板似乎觉察到有一些不对的地方。

他朝着一排排船只看去，平日里能遮住大半海平面的船顶如今却将海岸线暴露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怎么矮了这么多……

他凝眸往下方看去，船只底部的海水要比以往低上好些，被水和牡蛎侵蚀的梁柱暴露在外了好些。

退潮了？这个时间？

虽然并不常见，但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他也就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把白沃带到了第二艘船上。

第二艘船明显要比第一艘大上许多，但似乎也是大得过头，白沃估摸着估计一整只足球队加上教练组都能在这艘船上开派对，里面的各个房间也都是十分宽敞，粗略看上去也有十几个，装潢和喷漆也都是复古的棕黑色，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样子……唯一令白沃意外的是这艘船的水箱有些小，不太适合长期出海。

淡水对于海上旅行十分重要，白沃先给这艘船一个有待观察的标签。

而第三艘船则是中规中矩，但这是一艘二手的改造船，各个部件都有些老化的痕迹，价格倒是便宜得很，但白沃现在也并不是穷人。

他那位身为北境现任国王的“兄长”，在他临走时给他的钱足够他买下七八艘像方才第二艘的大船那样的船。

宁愿贵一些，也不要去买一艘到时候会出各种毛病的船。

第三艘虽然已经基本满足各种出海条件，但白沃内心里感觉，他们此次的出行也必定不会是一帆风顺，他不希望他们的船到时候受到一次小小的冲击就散架了。

还是pass掉吧……

白沃心想着，他瞅了一眼身旁公牛老板的脸色，似乎也有一些不耐烦的样子，但也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们将最后的两艘船也一并看完了。

说实话，质量是高，但也都或多或少不太满意，或者不太适合于白沃预想中这一次远行所需要的条件。

但这也不能够怪别人。

毕竟他家大黑龙确实是一个不太符合常理的“因素”。

到头来，还是第二艘船最为符合预期，“大”倒不是什么问题，但水箱的大小却是一个硬伤。

估计老板建造的时候也不认为这样一艘能够装载十几人的大船会有人来他这个小船坞来买，这一艘船更适合那些贵族们在近海游玩时使用。

总而言之……

这些船，白沃都没有很看上……

而公牛老板带他看了将近两个小时的船，最后却看这样一位娇贵的顾客什么都不买的样子，心里难免有一些火气。

但最终，公牛老板也只是面上不太好看，也没有刁难白沃。

“好了，既然你都不满意，就去其他船坞那里看吧，我就不送客了。”

“……不好意思……”

“买不买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力干涉……”

他用鼻孔喷出一股热气，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汗水打湿的背心，一番动作下来，白沃却感觉自己像是让别人白忙活了许久的恶人一样，心里堵着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那第二艘船的水箱要是大一些，他指不定就有些心动了，毕竟那船内的设计真的很戳中他的审美。

白沃转身面对着船坞的方向，一箱箱装着鲜鱼的鱼筐也映入眼帘，可……

同样的，他也发现了一处异样。

一双格外显眼的巨大龙角此刻正在他们身后不到五米的一根系船柱后方，而那龙角的主人，身形庞大到就连最粗的那根柱子都遮挡不住，蔚蓝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而那对巨大的龙角更是直接暴露在白沃的视线范围之内，格外的醒目和突兀。

“？！”

白沃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带蹼的龙爪从那根柱子后面伸出来，而后悄悄摸摸地把两筐鲜鱼给勾了过去。

而公牛老板正欲回头，身子都转过去了一半，恐怕下一秒，那对巨大龙角的主人就会被发现！

白沃的心忽地提到了嗓子眼，而柱子后面的大海龙还丝毫没有自己即将被发现的觉悟，捧着足有他龙掌大的鲜鱼，正吃得开心。

而被发现的后果，即便船坞的主人同样是兽人，白沃也不敢打包票对方不会把这件事情捅到拍卖行那边去。

“啊……啊！”

情急之下，白沃只能发出这样一阵意义不明的声音，成功拉回了公牛老板的视线。

“你怎么了？就算我们这里没有你想要的船，你也不必这样表达自己的不满……”

老公牛紧皱着眉头，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几乎就要将白沃给盯出一个洞来。

“我……”

“额……”

“我觉得，刚才那第二艘船我还是挺满意的……要不……就它了……”

他这话说得断断续续，直到看见另一只白色的龙爪将系船柱后面的大海龙给拉到了一旁的房子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是……

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如果他现在又说自己对那艘船不太满意，船坞的老板会不会觉得被他给戏弄，然后大发雷霆把他给揍一顿吧……

自己虽说有龙老四保护着，但却没有必要将事情闹到需要龙老四出面的地步。

白沃只能将这苦水往自己的嗓子眼里咽。

整条小白狼顿时有些没精打采，就算有钱，也不是像他这样挥霍的吧……

公牛老板倒是表现得有些出乎意料，他瞪大了眼睛，确定了白沃所指的就是他们船坞里最大最贵的那一艘船，脸色瞬间就与之前截然不同。

“你确定？这艘船可不便宜……”

他向白沃确认了一番，确定对方所指的就是那艘船后，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情绪高涨了起来。

若是这艘船卖出去，他和船坞的兄弟们这几年的吃穿都能够上一个档次。

白沃有些颓然地点了点头，但事已至此，白沃也只能庆幸自己情急之下所指的船是那艘他还算满意的，若是他把一艘连他家大黑龙都装不进去的船带回去，就算龙垣不会嫌弃他，说些什么，他自己都要骂自己一声败家。

“行……我回去拿一份合同，船只出售后的两年内都可以来这里反厂检修，有什么其他的需求也可以跟我讲……”

公牛老板说完话便将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白沃瞧着对方的背影似乎都透露着轻松愉悦，即便被太阳晒得满身大汗……

待对方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后，白沃才火急火燎地往方才那两只消失的方向跑去。

或许是太过于开心，公牛老板回去的路上也没有发现他们放在这里的鱼少了两筐。

拉开一扇粟米做的门帘，里面一蓝一白的两条龙兽纷纷齐刷刷地朝着白沃的方向看来。

大海龙兰登手里抓着的鲜鱼还在蹦跶，而嘴里鼓鼓囊囊的显然已经霍霍了不少。

见白沃进来，没什么心眼的兰登还举着自己带蹼的龙爪，试图将鱼放在白沃的手上。

“吃……”

“好吃……”

白沃：“…………”

小白狼差点没有气背过去，颤颤巍巍的瘦弱身体将那条鱼给接下，白沃恨不得这条鱼赶紧蹦起来给自己扇两巴掌。